由一则史料引发的回忆

在1993年中国・永年国际太极拳联谊会组委会出版的内部资料《从古城走向世界――永年太极拳史料集成》一书的第82页有一篇文章,标题是《他存有武、李两家先人的拳谱拳论》。此文是原《金色年华》杂志社社长严翰秀主编在1990年所写,原题为《访永年武式太极拳传人――李锦藩》;在第83页下数第5行原文这样写到:

“李锦藩在李逊之的教导下,加上自己苦练揣摩,成为李氏家族中一位有相当功夫的人。李逊之去世后,他成了李家推举的掌门人。李家一些祖传的拳论、拳谱现在由他保管,他继承祖上的事业,在李氏家族中择人授艺,也教一些外姓太极拳爱好者。”

而第84页第二段标题就是“他存有武、李两家先人的拳谱拳论”。原文摘录如下:

“由武禹襄,李亦畲传下来的武氏太极拳、十三杆、十三刀、十三剑,在李亦畲在世时已外传一些门人,李亦畲手抄的《廉让堂太极谱》也传给了他的门徒。但李家还有内部传习的一些套路和拳论,这些套路和拳论过去只传给少数李姓家人,不传外人。

李锦藩为了让笔者了解到这些拳谱和拳论的内容,破例拿出几本毛笔手抄本给笔者看,他边翻手抄本,一边说明其中的内容。

这些手抄本记载了武禹襄,武秋瀛兄弟俩所写的一些未外传的拳论,有李亦畲所写的《五字诀》定稿前的草稿,有李石泉、李逊之教学时的谈话,还有《廉让堂太极拳谱》新抄本。具体篇目和内容如下:

《授艺精言》分上下两册,上册为李石泉授艺时的口述记录,内附拳械秘本。下册是李逊之授艺时的口述记录。据说,李逊之长于拳,如能依他口述练习,可免于迷途而臻于成熟。

《撅遗辍初》本内录有未曾收入《廉让堂太极拳谱》的《太极拳概要图》、《拳论》。武秋瀛所著《释原论》、《拳论》。李亦畲的《五字诀》初稿,《虚实开合图》、《论虚实开合》。李启轩(李亦畲的兄弟)所著《一字诀》、《太极拳白话歌》等。

除这些武李家先人遗下的拳论外,李家现在还有六种未外传的拳械套路,即:武氏太极拳小架、两路炮捶、陇西式太极刀、陇西式太极剑、一路杆子、一二路对练杆等,这些套路现在只在少数门人中传授。

李锦藩先生详细地讲述了李亦畲《五字诀》初稿与定稿的差别,等等。

现在读着以上这些文字,内心十分感谢严韩秀主编采访我的恩师,感谢他为挖掘整理留下这些宝贵资料,付出的心血和汗水。

我非常清楚地记得,在1990年前,严记者曾多次为采访永年太极拳各位老拳师的真实历史资料,不远万里从广西南宁来到永年广府,常住在城关供销社旅馆,每天6元的住宿费,条件十分简陋,只有两床旧被褥和一个洗脸盆。由于旅馆离我家较近,我常去接待他,所以几次采访我的恩师李锦藩先生时,我都在场,亲眼目睹了当时的所有过程:采访记录、拍照片、谈话录音、看《拳谱》《拳论》,一幕幕情景,我至今历历在目。

20多年过去了,非常幸运的是2010年12月在“中国丽江国际太极拳联谊会”上,我作为大会的特邀嘉宾,再一次见到了严韩秀主编,我们双方非常高兴地紧紧握手问好,并走到会场外一处青石圆桌旁,对面而坐,亲切交谈了很久。严主编高兴地说:“时间过得真快,一瞬间20年过去了!我采访了中国太极拳名家很多,您的师父李锦藩的确有真功夫,而且琴、棋、书、画、医、篆刻样样精通!更重要的是他保存了武、李先人的珍贵拳谱、拳论资料。你要好好继承这些文化遗产啊!将来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?我感动地说:”非常谢谢您对我恩师的采访!并写下宝贵的资料。我计划出版《武氏太极拳全典》书籍。您采访我师父的录音照片能否复制一套给我?”严主编说:“时间太久了,我找一找看吧,你能出书是很好的事啊!出书时可转载我采访你师父的文章啊”。严主编还答应帮我写给出版书的推荐信,我说“太好了!太谢谢了!”当时有浙江张光林,朱瑶盛目睹了我们谈话过程,他们也高兴地说:“20年过去了,师父能带我们在云南和严主编见面真是有缘啊!我们感到很荣幸。”

由以上回忆,又引发我想起了参加1986年6月“全国武术挖掘整理”工作的石家庄记者王小民,王小民记者当时在城关文化站(东大街道北)采访广府各位老拳师如姚继祖、李锦藩、翟文章等,我都在场,当时和王小民的合影照仍在我家保存,此照片我在2004年出版的《武氏太极拳秘籍》一书中已刊登。还有1990年前后原《武当》杂志社高飞记者采访广府老前辈李连喜、范保林、李锦藩、李迪生、姚继祖、郭庆亭等大师,皆是由我来带路到家访谈的,所以也让我了解了各位老前辈的基本情况。

回忆这些记者的采访,不由得又想起每一次到李锦藩师父家时事情。我与师父之间谈学校学习、家庭生活、讲前辈练功故事都很随意,但一谈传功教拳他就非常严格认真了。他说:“如我有一个动作教错了,练错了,对不起我的祖先,对不起下一代啊!”他要求我一个动作要反复练一个星期、练上几百遍,直到真掌握了才往下教第二个动作。太极拳套路,师父是一个动作一个动作教的,我是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学的,一套拳架要一年左右才能学完!有时他看我练累了想停下来休息时,就鼓励我要坚持!努力!再坚持!再努力!恩师说:“人不管做哪一方面有益的事情要有恒心,有毅力。你想在某一方面超越别人,就必须是在某一方面常人吃不了的苦你能吃了,常人受不了的累你能受了,常人流不到的汗水你能流到,才会有常人所得不到的收获。一定要先吃苦才会有甜!”此话让我永记心间。

有一天下午,恩师看我打懒扎衣的单式时,身法老是做不到位。他就伸出一个手指头,说是让我用全身的力气来撅。当我已用最大力气时,他手指微微左右旋转,内劲在腰胯虚实一变,“啪”的一声,我就被摔到一丈远的门子上跌倒了。我起来后,他一一仔细给我讲太极拳的脊椎竖直与虚领顶劲等等身法,让我仔细体会要领,这使我终生受益!

我十分清楚的记得,1991年8月2日恩师谢世前一周,我再一次来到恩师家里照顾他的病情。我坐在床头前对恩师说:“大爷!我在咱家学习太极拳已十几年了,您也把武李家传太极拳系列套路及真谛都传给我们了,我感觉东西太多了,将来时间长了有的东西不常练是否会忘了?咱们能否整理成文字或书籍保存下来免得失传?”恩师躺在床上转过头来语重心长的说:“好啊,可是我不行了!已经太晚了!建国啊,以后就看你了,就你还有点儿文化!有些套路我已整理了一半了,准备在枣木板上雕刻图案用手工一张一张油印,可是在枣木板刻图太难了,就停下了!看来以后就靠你了!”。我听完此话后,两眼默默含泪,心中默默立誓:“我一定要把老人家所传系列套路整理成文公布于世,完成恩师心愿!”

恩师所赠的小楷毛笔书法,至今仍在我家保存,上面是这样写的:“房产可卖,拳业不可丢。不吃拳饭,不扬拳名,拳规不可不守,此理不可不知。李锦藩书――1978年”。还有一份是1987年9月恩师所赠的《拳谱》《拳论》本门门规箴言:“技艺苦练,武德当先,衣钵相传,永继勿滥”。

这将是我永远的座右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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